双生蝶影

林野在第七次确认腕表的指针时，终于放弃了对时间的执念。

表盘上的数字早己模糊，玻璃蒙着一层经年的灰，就像这座被遗弃的研究所——外墙爬满枯萎的藤蔓，破碎的窗棂里漏出风的呜咽，在黄昏的薄光里，像一头沉默垂首的巨兽。

他是循着父亲日记里最后一行坐标来的。

“地下三层，C区档案室，钥匙在老橡树的树洞里。”

字迹潦草，墨痕洇开，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。

那棵老橡树就在研究所大门左侧，树干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，林野伸手进去，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——是枚黄铜钥匙，表面锈迹斑斑，刻着一串模糊的编号：739。

推开研究所的大门时，灰尘簌簌落下，呛得他咳了两声。

大厅中央的穹顶塌了一半，阳光斜斜切进来，照亮空中飞舞的尘埃。

左侧的接待台早己腐朽，台面上散落着几张泛黄的纸，上面的字迹被潮气浸得模糊不清，只能辨认出“实验体稳定性撤离预案”几个词。

他顺着楼梯往下走，每一步都伴随着木板的吱呀声，像是随时会断裂。

地下三层比想象中更阴冷，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一种淡淡的、类似消毒水的残留气味。

C区档案室在走廊的尽头，门是厚重的金属材质，表面刷的漆己经剥落，露出底下暗灰色的底色。

林野将钥匙插进锁孔，用力转动。

“咔哒”一声轻响，锁芯弹开的瞬间，他似乎听到门后传来极轻微的动静——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，又像是呼吸声。

他顿了顿，握紧了口袋里的手电筒，缓缓推开了门。

档案室里堆满了铁柜，大部分柜门都敞开着，文件散落一地。

手电筒的光柱扫过，林野的目光突然停在最里面的一个铁柜上——那柜子是关着的，柜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标签，上面用红笔写着“739号实验体：林未”。

林未，是他父亲的名字。

他走过去，伸手去拉柜门，却发现柜子被锁死了。

就在这时，身后传来脚步声，很轻，却足够清晰。

林野猛地转身，手电筒的光柱首射过去，照亮了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身影。

那人戴着口罩，只露出一双眼睛，瞳孔是极浅的灰色，像蒙着一层雾。

“你不该来这里。”

声音很轻，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，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。

“你是谁？”

林野的心跳得飞快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。

那人没有回答，只是缓缓抬起手，指向他身后的铁柜：“那里面的东西，不是你能承受的。”

林野回头看了一眼“林未”的标签，又转回来盯着那人：“我父亲在这里发生了什么？

日记里说他在做一个实验，然后就没有下文了。”

那人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波动，沉默了几秒，才开口：“739号实验，是关于‘记忆移植’的。

你父亲想把自己的记忆，移植到一个‘容器’里。”

“容器？”

林野皱起眉。

“就是我。”

那人说着，摘下了口罩。

林野的呼吸骤然停滞。

那张脸，和他钱包里父亲年轻时的照片一模一样，只是眼角没有皱纹，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