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羽纪念碑在哪

医学院的冷光灯在凌晨两点泛着尸蜡般的惨白，将解剖台照得如同祭坛。

萧凌风站在台前，橡胶手套上的水珠顺着指尖坠向不锈钢托盘，每一滴坠落都精准地敲在 13 号尸体的指甲盖上，发出细碎的玻璃震颤声，在空荡的实验室里荡开涟漪。

他盯着解剖台上的无名男尸 —— 编号 13 的标签像道死亡符咒，贴在死者蜷曲的左耳后。

死者的瞳孔凝结成诡异的青铜色结晶，在灯光下流转着金属冷光，仿佛将最后一瞥永远封存在虹膜里。

萧凌风用镊子拨开死者半张的嘴唇，臼齿内侧竟刻着细小的螺旋纹，与他上周在古籍店拓下的商周青铜器纹样如出一辙，这巧合让他呼吸一滞。

“这不对劲。”

他的指尖在橡胶手套里微微发颤。

作为连续三年拿解剖一等奖的医学生，他见过福尔马林浸泡的浮肿躯体，也处理过车祸现场的破碎残骸，但从未有具尸体像这样 —— 用凝固的目光持续灼烧他的神经。

那种被注视的感觉，像有根沾着冰水的针灸针，正顺着脊椎一节节往上爬，带来刺骨的寒意。

解剖刀划开胸腹的瞬间，萧凌风嗅到股异常的香气。

不是福尔马林的刺鼻味，而是类似松烟墨混合朱砂的古旧气息，仿佛打开了一坛尘封百年的墨汁。

当他的镊子拨开死者紧握的指缝时，一根黑色羽毛轻飘飘落在托盘里，羽轴处的金属光泽在灯光下流转，纹路与他三天前从旧书店地下室带回的青铜木牌完美嵌合，如同钥匙找到了对应的锁孔。

回到公寓，百叶窗将城市霓虹切割成条状光斑，在木牌表面投下跳动的阴影，宛如某种神秘的摩斯密码。

萧凌风调出医学院的监控录像，放大凌晨三点十七分的画面 —— 屏幕里的 “自己” 正站在 13 号尸体旁，缓缓俯身将一根黑羽塞进白大褂口袋。

而现实中的他清楚记得，当时正用游标卡尺测量死者的肋间隙，指尖还沾着尸体冰凉的皮肤触感。

“不可能。”

他摸向口袋里的真实羽毛，羽尖刺破皮肤的痛感无比清晰，提醒着他这不是幻觉。

监控画面突然跳帧，尸体凭空消失，屏幕里的 “萧凌风” 正对着摄像头微笑，嘴角咧开的弧度远超人类生理极限，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着。

台灯下，木牌边缘渗出的暗红色液滴落在解剖笔记上。

血珠没有晕开，反而像拥有生命般蚀刻出蜿蜒路径 —— 那是医学院地下三层的平面图，标注着不存在的 “B3 回廊”。

萧凌风猛地翻开建筑档案，泛黄的纸页上白纸黑字写着：“本院地下仅两层”，但纸张边缘有处极浅的压痕，隐约是被人强行撕掉附页的痕迹，仿佛有人刻意隐瞒着什么。

次日清晨，值班护士看着他的眼神像在打量精神病人：“萧医生，昨晚根本没有 13 号尸体。”

解剖报告变成空白，电子记录显示 “数据损坏”。

唯一的实存证据，是他指甲缝里残留的青铜粉末，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。

萧凌风沉默地攥紧白大褂口袋里的羽毛，转身离开护士站时，走廊的玻璃窗映出他眼底的红血丝，身后传来其他医护人员窃窃私语的声音，像细小的针刺痛着他的神经。

他没有回公寓，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图书馆，仿佛那里有能解答一切的答案。

午后的阳光透过图书馆高大的玻璃窗，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
萧凌风坐在阅览区角落，面前摊开的《古代青铜器考》散发着旧书特有的霉味。

他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，目光在那些云纹、兽首纹样上逡巡，试图找到与木牌纹路相契合的线索。

首到暮色渐浓，管理员开始提醒闭馆时，他才注意到夹在书中的硬纸 —— 那是张 1943 年的医学院毕业合影，边缘己经发脆。

照片在昏黄灯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，背景中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子胸口别着枚木牌，那张脸与镜中的自己重叠时，萧凌风听见心脏撞碎肋骨的钝响，震得耳膜嗡嗡作响。

手机突然震动，陌生号码发来短信：“学弟，你捡到了我的钥匙。”

发送时间显示 1927 年。

回拨的忙音里，他听见电流杂音中混着齿轮转动声，像是来自遥远时空的呼唤。

萧凌风将照片小心翼翼地夹回书中，快步走出图书馆。

夜色己悄然笼罩医学院，路灯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，他的脚步急促而坚定，径首走向实验室。

推开门，熟悉的消毒水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青铜气息扑面而来。

他迅速取出显微镜，将木牌上渗出的血珠小心翼翼地提取出来，放在载玻片上。

实验室的显微镜下，木牌血珠里的血细胞正诡异地排列成字：“救救门里的我们。

—— 薛凯”。

窗外的雨突然变成青铜色，砸在玻璃上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齿轮在啃噬，让人头皮发麻。

萧凌风握紧木牌，冰凉的触感渗入骨髓，他终于确定，从指尖触碰到这枚古物的瞬间，现实就己开始崩解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，涟漪不断扩散。